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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章 婚姻不是生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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狗剩把手裏的刀叉放在盤子裏,姿勢優雅,盤子幹幹凈凈簡直就像舔過一樣。(羅倩倩認為,狗剩哥是個受過良好教養的人,盤子吃過像擦過一樣幹凈。但蘇錯堅持說像舔過一樣)

“林宸,”狗剩說話了,“聖誕回去,能和她結婚最好,結不了婚,馬上止損,不要耽擱。”

他全然不顧林宸的臉已然黑如鍋底,繼續輕松地說,“這個世界本不該有如此不勞而獲的收入。”

林宸的筷子“啪”一聲丟在桌子上。

“師兄,師兄你別生氣。”羅倩倩趕緊圓場,“蘇姐和狗剩哥都是為了你好,他們也不認識你女朋友,只是站在你立場上考慮……”

“我誰的立場都不站,”狗剩毫不客氣地打斷羅倩倩的話,“我只是說這件事從經濟學的角度講,不合邏輯!貨幣流通之後,沒有等值交換。”

“我……”林宸跳起來,他本來要說我□□媽,可是被眼疾手快的梁建波一下給擋住了。

“林師兄,別生氣,別生氣。”梁建波勸到,“都是自家兄弟。”

“林師兄你別氣,”高穎嚇得臉都白了,千萬別打起來,“狗剩哥的腦袋被砸壞了,他連自己都想不起是誰了,經常不知所雲。是不是蘇姐?”

蘇錯有點後悔剛才自己腦子一熱就大嘴巴亂說一氣,林宸都快三十的成年人了,這麽說他肯定不高興,於是馬上打著哈哈說,“對呀,林師兄,我們都不了解你女朋友,隨口瞎說,你別生氣了。沒事沒事,坐下吃飯。”

林宸似乎氣消了點兒,他又坐下。

狗剩臉上露出一個譏諷的微笑,正要再說點什麽,蘇錯在桌子底下使勁踹他。

“你踢我做什麽?”狗剩看著蘇錯。

“都閉嘴,吃飯!”蘇錯瞪了他一眼。

“我吃完了。”狗剩回答,他看著林宸,又火上澆油地說,“生意不是這麽做的。”

“放屁!”林宸氣勢洶洶地回答,“你拿婚姻和感情當生意做?”

“本來不是,”狗剩站起來,“但是一涉及到錢,就是了。”說著他把自己眼前的盤子拿到水池裏,然後施施然走開。

林宸英俊的臉上籠罩著一層烏雲,他沒吃完飯就氣咻咻地離開了廚房。

過了幾天某晚上羅倩倩帶回來一個可怕的消息,她說林師兄在做試驗的時候,忘了打開高壓鍋的閥就擰開蓋子,被熱氣噴到了,脖子到胸口全部燙傷,已經送到醫院去了。她用責怪的眼神看著狗剩,“都是狗剩哥亂說話,讓林師兄心不在焉。”

“臉沒燙壞吧?”高穎緊張地問。

“沒有沒有,還算躲得及時,就是脖子下面。”羅倩倩急忙說,“蘇姐,蘇姐,做點好吃的送醫院吧。”

“行!”蘇錯一邊炒菜一邊回答, “想做什麽你就做,要是家裏沒有你就直接買,拿公帳給你報銷,費用算大家平攤。”

羅倩倩略楞了一下,“我覺得,生病住院的人應該喝湯吧,什麽湯補皮呢?蘇姐……”她帶著拖腔有點撒嬌地喊。

“哈!我就知道,告訴你,沒門!那是你師兄,生病住院你想對他好點我們都支持,可是你別想我來做,我這兒忙著呢!”蘇錯一邊說一邊手腳麻利地擺盤裝菜。狗剩很自覺地端過去。

“蘇姐你太偏心了!我們都一樣交錢,狗剩哥還不交錢呢,你為啥就給他一人單做?”羅倩倩繼續撒嬌。

“我給他做,我沒辦法啊,我欠了他的,誰叫我把他從大街上撿回來。我認命!我又不欠你的,更不欠林宸的,他現在連飯錢都不交了,可是他有時候下來跟我們一起吃,我說什麽了沒有?”蘇錯把刀叉遞到狗剩手上,臉上帶著最虛偽的微笑,“您請,您慢用!”

“蘇姐,我發現你有時候也挺可怕的。林師兄都這樣了,你還惦記飯錢。”羅倩倩碰了一鼻子灰,有點訕訕。

“狗剩腦子被砸通了我是沒辦法,就當扶貧了。林宸每月的工資比我們誰不多,他腦子沒問題吧,寧可被人騙光,也不讓我賺點兒,不對,我哪兒賺了,房租錢我是稍微賺了些,可飯錢每月都有記賬的。倩倩你心好我不反對,你想做湯做菜給他吃我也不反對,公費都行,可是你別惦記我的勞動力,你蘇姐又不是老媽子,專門伺候你們!”這話讓羅倩倩臉上非常磨不開,她撅著嘴很不開心地上樓了,高穎跟上去安慰她。

蘇錯意猶未盡,指著樓梯對狗剩說,“現在這幫孩子!”

狗剩微笑著搖搖頭,低聲說了一句,“你為什麽一定要這麽幹?”

“什麽?”蘇錯沒明白。

“到最後,還是會買東西燒湯去醫院看林宸,但是現在非要把話說得這麽難聽。什麽好事都做了,還白耽一個刻薄愛錢的名聲。”

“我本來就刻薄愛錢,這世界誰不愛錢呢,誰不愛誰傻。”蘇錯丟了狗剩一個大大的白眼,轉身給自己盛飯。

這時候前門響了,不一會兒,梁建波進來了,“哎呀媽呀,外面凍死了。”他跺腳搓手,然後招呼後面一個人,“法蘭,進來!”

來人了啊?蘇錯放下筷子伸脖子看,梁建波後面跟著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,高高瘦瘦,有點怯生生的樣子,這是誰呀。

“蘇姐,”梁建波趕緊主動介紹,“這是我們老板的兒子,周法蘭,能不能跟我擠幾個晚上,找到房子就搬走?”

“你都領來了我還能說不行嗎?”蘇錯其實對大家偶爾帶個把朋友回來落腳這點十分寬容,不像一般的房東,首先她只是個二房東,其次,大家出門在外,誰還沒個需要幫忙的時候。

“可是……”蘇錯上下打量那個周法蘭,穿得像街頭最普通的游手好閑的阿拉伯少年,三花耐克的防雨帶帽外套,普通的半舊牛仔褲,一雙半新的耐克旅游鞋,身後還拖著一個不大不小的拉桿箱,“你老板的兒子,怎麽跑咱家來了?”

周法蘭聽了這話,臉上有點焦急的樣子,他看著梁建波。

“法蘭申請了音樂學院,和他爸鬧翻了,從家裏搬出來,回頭找到房子就搬走。”梁建波一邊解釋,一邊招呼周法蘭進來坐下。

“哦,”蘇錯對這件事略有耳聞,於是不再追問,“吃飯沒有,沒有叫梁小賤張羅。”

梁建波打工的日餐館叫“撒庫拉”,日語“櫻花”的意思,說是日餐館,老板其實是個溫州人,叫周春生,早年和妻子遠渡重洋來到這異國他鄉開了一間小餐館辛勤度日。因為起早貪黑精打細算,慢慢的就做大了些,盤下了附近一個生意做不下去的日本人的店,改行開了日式料理。其實中式日式,對於不太了解東亞飲食的當地人來說,並沒有太大區別,只要有壽司、烤串之類的壓場就行了。本店的大廚,卻是一位柬埔寨裔移民。因為老板摳門,舍不得花錢從巴黎請正經中餐或日餐大廚,所以弄了一個某寨的湊合湊合。據打工的群眾反映,這大廚做飯還不如來留學的學生們靠譜,經常搞一些驚悚的黑暗料理。

周春生的太太在十來年前也就是剛開日餐館的時候得了急病去世了,留下法蘭一個孩子。大概是對妻子太過思念的緣故,周春生沒有再結婚,誰也不知道他賺了多少錢,反正他也沒搬家,仍然和兒子擠住在一開始買的一套四十平米的小公寓裏。小公寓一室一廳,當初孩子小,一家三口住在臥室,現在法蘭長大成人了,於是只能睡客廳。

法蘭沒有上大學,高中畢業就在父親的店裏打工,領著三分之一smic的薪水,根本不夠出去單獨租房子住。他和父親吵過鬧過要求加工資。周春生給他加了薪水,但條件是多出來的錢都得由自己保管,留著以後給法蘭成家。

法蘭喜歡音樂,他的夢想是當一個作曲家,但是讀音樂學院需要一大筆錢,他攢一點錢,就去找個音樂教授上上私課。上課的日子是他最幸福的時候,他會滿面春風地和店裏每一個人打招呼。如果哪天沈著臉回來了,大家就知道他的錢又花光了,不得不回來在燒烤架上做著他音樂家的夢。對此梁建波深表同情,他說,“回頭法蘭做出來的曲子,一定充滿了烤魚和烤肉串的味道。”

周老板明知道兒子的躁動,但他裝聾作啞,對他來說,最好的生活方式就是維持現狀,兒子的未來是什麽樣的,交給未來考慮好了,何必在現在自找煩惱。

但是他沒有想過,荷爾蒙的力量是無窮的。突然有一天,完全沒有什麽征兆,法蘭陷入了一場突如其來的戀愛中。他喜歡上了和他一起上音樂課的一個女孩,那女孩有褐色的頭發和碧青的眼,系紅色的圍巾有修長的腿。他明知道這是一場沒有未來的戀愛可還是不能自拔,他請她喝咖啡,訴說心中的傾慕。可是當女孩知道他和父親住在一起的時候,斷然拒絕了他,她叫他“巨型嬰兒”,“除非你從家裏走出來,否則沒有任何一個女孩會和你交往”,她這樣給他判了死刑。

法蘭很痛苦,他和周圍每一個打工的學生訴說自己的痛苦,得到的是幾乎一模一樣的回答,“那就搬出去住。”搬出去,意味著不再有經濟來源,搬出去,意味著更廣闊的自由天地。搬,還是不搬。

“像我們這些人生地不熟連法語都說不明白的學生都能混下去,你怎麽就混不下去?”梁建波給他加上了一把柴,“你其實是害怕!你太習慣和你爸爸捆綁在一起了,法蘭,你不離開他,這輩子就什麽都沒有。沒有愛情,沒有家庭,沒有音樂。你有的,就是這間破餐館,等你爸爸死了大概會交給你。”

法蘭咬著牙。

“法蘭,搬出去,租個小閣樓,找個打工,在哪兒都比你在家裏強,你還能繼續上你的音樂課。”

“法蘭,你不用害怕,我們會幫你的!”這句話把法蘭的眼睛都點亮了,從小到大,他很少朋友,父親說怕他學壞,不許他出去參加社交和同學會,也很少給他零花錢,他在當地人集中的學校裏總有一種被冷落和孤立的感覺,他很渴望有一只手,能拉住他,把他帶離這個家。

當法蘭決定離家出走的時候,他的父親像瘋了一樣痛罵他的不孝和悖逆,並且告訴他除了貼身衣物,這個家裏任何東西都不許拿走。幸好周春生還不知道梁建波在其中起到的作用,否則肯定連他也一起趕走。對於這起父子反目事件,梁建波覺得自己應該承擔點責任,於是他慷慨地表示願意給法蘭這段過渡時期提供一些幫助。

(待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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